有人說,整形外科分兩種:「醜的整形外科,跟美的整形外科;累的整形外科,跟輕鬆的整形外科;救人的整形外科,跟賺錢的整形外科。」外界對整形外科的印象大多來自那常上電視通告、向來被一堆女明星簇擁著的整形外科型男醫師:帥,高大多金,嘻皮笑臉地在談話性節目上誇耀著美國進口的神奇電波儀器,或是韓國剛發明的整形手術之類。
不過有另一種型態的整形外科醫師經常比擬沒沒無聞,他們是外傷整形外科,每隔三五天而且有一天徹夜開十來個小時的刀,枯坐顯微鏡前用比頭髮還細的線一針一針接急診病人斷指處筆芯般粗細的神經血管;或同樣十來小時,顯微外科醫師化身為人體的陶藝家,將大腿取下的皮瓣修補成口腔癌病患新的臉頰。
那些充斥在東區、影劇版、八卦雜誌上,修補外觀細微欠缺、光鮮亮麗的照顧準保有其要緊性;即使如此整形外科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想要用到顯微手術接神經血管的,卻大多是來自社會底層,以高驚險工作餬口的勞動兄弟。從而,名媛與勞工,構成了整形外科病患的兩個極端。
整形外科的病房,平常隔了幾張床縱然天壤之別的命運。諸如這天晚上,一位媽媽就一直地走出病房抱怨諸如:為什麼不是一張床一名電視、點滴架居然要用借的等等。這次她再度來到護理站,力持一定要有人去看看她明天要手術的女兒,那個小病人,解了幾粒羊大便。
一個病患剛從開刀房推回來,護理師們都往年助長,我只好放下開到一半的醫囑,陪著她到了廁所;「肇事者」正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一臉無辜淚眼汪汪地站在馬桶近旁,媽媽在一旁焦急地說她好幾天沒排便了。我對著沉在馬桶底部那幾顆可憐兮兮的硬便端詳許久,之後做出結論:「容許是不習慣醫院的廁所吧,大多數人住院都會有這樣的麻煩;同時小朋友不多吃蔬菜、不多喝水的話便秘情節也滿多的。只有真的解不出來,要不要塞一顆軟便劑?」那媽媽幾乎跳了起來,一副所有人打算對她的寶貝女兒做什麼恐怖人體檢查的臉色,連忙說不用了。
結果的妥協即或,算數先不塞屁股,吃軟便劑跟多喝水多運動看看。媽媽抓住機會跟我興師問罪說我們的護士格調很差,我嚇了一跳;問詳密嗣後才了解,她是在抱怨護理師不能洞燭機先地幫她把空了的點滴袋換掉,並接著說了某某醫院盡職多好設備多棒(有單人液晶電視),護士都會過來主動噓寒問暖云云。
我一邊聽著她的抱怨,心思飄回到幾個病房之外,那個剛開完刀推回來的新患者身上:一位渾身髒汙、怯生生的男生,半工半讀地在工廠當學徒貼補家用。或許是一位瞌睡、一位操作失誤或其他我所不明知的起因,他被高速運轉中的機械當時削去半個手掌。大男孩剛從手術房出來,我看他接上去的手掌,泛著冷冷的死白,血液灌流境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整隻手掌功用最重要的大拇指也被切掉,後來或許要進行好幾方案的重建手術,才恐怕有機會把腳趾移植成手指,但這也是一條無比困惑的路。而那個大男孩今年才十七歲,剛工作不滿一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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